作者:王彬(鲁迅文学院研究员)
天桥是北京中轴线南段不可忽视的节点。这个节点既是建筑的,也是地理的——北面正阳门,南望永定门。中轴线上不仅有重要建筑和坛庙,同时由南至北还存在一个桥的序列天桥(1座)、正阳桥(3座)、外金水桥(5座)、内金水桥(5座)、万宁桥(1座),而天桥正是这个桥的序列南端的起点。
历史上,天桥曾经是北京的平民文化中心,藏蕴丰富的文化遗产,包孕浓厚的人文内涵。
新建天桥历史景观 资料图片
十里天桥遍绮罗
天桥地区在历史上有两处标志,一是石桥,一是明渠。石桥即天桥,明渠即龙须沟,前者为建筑标志,后者为地理标志,天桥位于龙须沟之上,是沟通前门与永定门地区之间的津梁。
根据历史记载,天桥是一座单孔拱桥,桥面上设有四道栏杆,将桥面分为三部分。外边的两道栏杆为八字形,中间的两道为直形。外边栏杆每侧各有望柱10根,栏板9块,抱鼓石2块,中间栏杆亦如之。栏杆与桥身为汉白玉,桥面两侧铺花岗岩,中间铺青石——也就是供天子行走的御道。在清代,御道两端设“辖禾木”(三角形木架)将中间的道路封闭,只有皇帝去天坛与先农坛祭祀、籍田之时,才将其撤走。天桥的弧度较大,可以把视线遮住,张次溪在《人民首都的天桥》记曰:“若从桥南之处向北望,不见正阳门。同时,在桥北之尽处南望,亦不见永定门。”这就是天桥得名的原因。
天桥市民文化广场内的“天桥八大怪”群雕 资料图片
1919年翻修马路,对天桥进行改建,拆除了中间的两道栏杆,降低了桥的弧度,将原来的穹隆形状改为平缓的坡度,以利行人通过。改造后的天桥据“京都市营造局”档案记载:“桥面全宽22.8米,净宽21.7米,桥身长11.3米,全长22.5米。桥台是带燕翅形,拱券是半圆形,跨径5.6米。”1928年至1929年,在对龙须沟进行改造时,将天桥的上部结构拆除,桥洞埋于地下,天桥遂名存实亡(一说1934年展宽永定门至正阳门道路时将天桥石栏拆除)。
龙须沟是北京外城中部的一条泄水沟。民间传说,正阳门(即前门)是龙头,天桥是龙鼻,桥下的水沟是两条龙须。以天桥为界,西边的叫西龙须沟,简称西沟;东边的称东龙须沟,简称东沟。天桥北部是前门商业区,繁华喧沓;南部是天坛与先农坛,寂静肃穆,在历史上人烟稀少。明代嘉靖时期,为了防止瓦剌部落袭扰而增筑外城时,如果没有上面的坛庙,外城的南垣很可能只修到龙须沟北岸为止。
老天桥的民间艺术:拉洋片 资料图片
1916年在天桥附近兴建的“新世界”游乐场,陈独秀曾在楼顶散发传单 资料图片
龙须沟西端是虎坊桥,虎坊桥北部是今天的南新华街,在历史上也是一条明沟,虎坊桥的南部是南下洼子;龙须沟的东端辟有水关与外城南部的护城河相连,积潴成泊,今称龙潭湖。龙须沟东段有金鱼池,每至雨季,附近的雨水大都汇集于此,经水关流到城外护城河汇进通惠河。
龙须沟不仅排泄雨水,也是生活污水的集纳之地,因此1929年将龙须沟改为暗沟,沟底用青石板铺筑,沟邦用城砖砌筑,沟顶盖花岗岩石板,于上修筑道路,从虎坊桥至西经路的段落称永安路(附近明沟上曾经有永安桥),永安路至天桥西侧的称西沟旁大街,1965年统称今名。但是,工程只进行到天桥东一巷西口为止,原因是东段(金鱼池一带,即东龙须沟的中间段落)的民房稠密杂沓而拆迁困难。21年后,1950年将这一段的明沟改为暗沟,在暗沟上筑路曰龙须沟路。又在其南,天坛的北墙根下,修筑马路,称天坛路。
历史上,天桥一带饶具水乡风致,清乾隆时期,曾经对河道进行疏浚,在两坛之外的隙地开挖池沼、植莲种柳。嘉庆时有一个叫张问陶的诗人在《天桥春望》中写道:“种柳开渠已十年,旧闻应补帝京篇。天桥南望风埃小,春水融融到酒边。”又云:“明波夹道且停车,人为临渊总羡鱼。尘外濛濛千树柳,随风绿到第三渠。”张问陶在“春水融融到酒边”下面注道:“渠开于乾隆辛亥”,辛亥为乾隆五十六年,即1791年,距离今天已有228年了。为什么云“天桥南望风埃小”,这大概与树木有关,“尘外濛濛千树柳”即描述了张望陶眼中天桥一带的风物。
为了写作天桥志,张次溪在见到张问陶《天桥春望》以后,很快又访到张问陶自绘的“天桥春望图卷”,上面缀有汪岩丈的一首题画诗,其中写道:“十里天桥遍绮罗,玉楼高处沸笙歌。乾嘉往事如堪忆,微觉诗人占领多。”“绮罗”“玉楼”“笙歌”可以想见其时天桥的繁华。
汪岩丈又写道:“突兀诗城想霸才,遂宁旗对两当开。披图恰似亲言笑,何止诗魂入梦来。”张问陶是四川遂宁人,两当轩是黄仲则的书斋之名。李国章《两当轩集》前言记曰:“据黄仲则之孙黄志述在《两当轩集考异》中说:由于黄仲则曾取《史通·隐晦》‘以两当一’之语,曾命名他的书斋为‘两当轩’,所以他的诗词刻本多题为《两当轩集》。”汪岩丈将张问陶与黄仲则相匹配,对张问陶自然是高举,而在年龄上,张问陶生于乾隆二十九年(1764),黄仲则生于乾隆十四年(1749),长张问陶15岁,也是张问陶的前辈。
黄仲则一生乖蹇,乾隆四十一年(1776),乾隆皇帝平定金川奏功东巡回京,黄仲则随各省士子至天津献诗考取二等,被授以武英殿书签官后,旋将家乡的薄产变卖,把家眷接来北京。但是京城居大不易,俸微官卑,黄仲则不久便陷入困顿之中,他的不少诗作便是其时困顿的写照:“冻蝇僵壁飞无力,雨鹤栖松翅倒垂”,写尽了穷愁不遇、凄贫厄苦的境界。当然,也有高兴的日子,一年元夜,也就是上元节的夜晚,黄仲则兴冲冲登上天桥一家酒楼,写了一首歌行体的长诗,题目是《元夜独登天桥酒楼醉歌》,开端便道:“天公谓我近日作诗少,满放今宵月轮好。天公怜我今日饮不狂,为造酒楼官道旁。”为了让他多作诗、多饮酒,上苍特意为他推出一轮皓月,建造了一座酒楼,可见口气的阔大。“揽衣掷杖登天桥,酒家一灯红见招。登楼一眺望,莽莽何迢迢。双坛郁郁树如荠,破空三条垂虹腰。”提起袍角抛掉手杖,登上天桥四野眺望,酒家的红灯向“我”招手,天坛与先农坛沉潜在夜色之中,呈露一派苍莽雄浑气象。这是天桥南边的景象。北边呢?“回头却望望灯市,十万金虬半天紫。初疑脱却大火轮,翻身跃入冰壶里。”
查慎行的《人海记》载道:“灯市旧在内城东华门外,今移正阳门外灵佑宫旁。至期,结席舍,悬灯高下,听游人纵观。盖京师坊巷,元夕不放灯也。”灵佑宫位于天桥西北,是一座规模很大的道观。康熙年间为了内城防火,而将灯市迁至灵佑宫附近,黄仲则“回头却望望灯市,十万金虬半天紫”,便是这里的情景,元夕之灯,犹如十万条金色的虬龙把天空烧出紫色光泽。以天桥为界,南与北,南部苍郁莽荡,北部明炽似火,而诗人高踞天桥之巅,乾隆时期的上元夜便是这样的景象。
竞车走马过天桥
天坛和先农坛建于明永乐年间,天坛初名天地坛,是祭祀天与地的场所;先农坛原称山川坛,祭祀先农、社、稷、风、雨、雷、太岁与名山大川。因为是天地合祀,北部祭天,南部祭地,因此天地坛的建筑平面相应采取“天圆地方”的形态,北部呈半弧状,南部是长方形。先农坛也采取类似形态。嘉靖九年(1530)设立四郊分祀制度,在北京城的北面建地坛,4年以后(1534),将天地坛改称天坛,只祭天不祭地了。山川坛,后来也改称先农坛,是封建时代皇帝籍田的地方。虽然名称改了,但是这两座坛庙的建筑平面并没有随之改变。
在清代,以天桥为界,其南是禁区,据《北京琐志》记载:在那里“只有楼房十间,分列东西,系属官产,此地不许民间搭盖房舍。”桥的北面虽然可以开设店铺,但都是“小酒馆,饺子铺之类”。由于这个原因天桥一带多旷地,是锦衣少年、扶风豪士竞车走马的地方,“轮雷乍惊,驹电交掣。飘风一过,忽以远逝”。
光绪末年,天桥一带开始发生变化,逐步形成了以娱乐、百货为中心的平民市场。其范围大体从西城的香厂,到东城的金鱼池,范围甚广,以天桥为界,以东叫东市场,以西叫西市场,主要集中在今之永安路、天坛路以南,南纬路以北,天坛西门以西,西经路以东一带。其中永安路以南,永定门内大街以西,北纬路以北的三角地是天桥最热闹的地方,摊商、杂技、说唱者麇集,每日游客不下万人。
在西市场区域内,据1993年5月出版的《北京市宣武区地名志》记载有:永安路、北纬路、南纬路、西经路、东经路、福长街、禄长街、寿长街、新农街、天桥市场东街、天桥市场西街,天桥市场中街、天桥市场北街、天桥市场后街、天桥市场斜街、这是主要道路;其次是派生的小巷,即福长巷、南纬路南巷、福长街头条至六条,禄长街头条、二条,以及惠元胡同、公平胡同、公平东胡同、公平中胡同、公平西胡同、平静里、先农里与天农里。东市场区域内,1992年9月出版的《北京市崇文区地名志》记载有:东市场东街、东市场中街与东市场西街,以及派生出来的东市场二巷乃至七巷(头巷在修建天坛路时撤销)以及忠恕里、新民里等。
介绍天桥要从香厂说起。香厂位于永安路以北,板章胡同以南,仁寿路以西,阡儿胡同以东,原是一片空旷之地,偏东是一洼水塘,有明渠与龙须沟相通。光绪三十二年(1906)左右,香厂开始出现“茶棚戏棚杂技小贩”,宣统元年(1909)开始对香厂进行整顿。民国元年(1912)厂甸改建道路,而将当年的年例集会转移至香厂。“伶人俞振庭者,乘闲”于香厂北部支起一个棚子“演奏成班大戏,并约女伶孙一清串演”。原定一月为期,期满后移至金鱼池南岸,不久再“迁至天桥,此实天桥有戏园之始”。同时,有关部门对香厂一带进行规划、招商建房而气象为之一新。1916年,在香厂路与万明路交会处,效仿上海“大世界”,兴建“新世界”游乐场,新世界为四层船形,陈独秀曾在楼顶散发传单。抗战时期,日本驻北平宪兵队在底层设置水牢。1949年后,此楼先后做过会计学校、建工医院、宣武区教育局、香厂路小学、天桥街道办事处。20世纪80年代将此楼拆除,在原址上建高层居民楼。
香厂东面的金鱼池,在历史上也是一片水塘,占地百余亩,养鱼百余池。明人刘侗和于奕正在《帝京景物略》中描述这里是“居人界而塘之,柳垂覆之,岁种金鱼以为业”。民国时期金鱼池与龙须沟成为污浊之地。1952年对金鱼池一带进行治理,以金鱼池为中心,整修为可以养鱼和划船的公园。1965年将金鱼池填平建简易居民楼,2001年进行危改,建设金鱼池小区,同时拓建道路,将金鱼池东岸辟为金鱼池东街,再西是金鱼池西街,中部为金鱼池中街。
1913年拟对正阳门瓮城进行改建,拆掉东、西月墙,围绕月墙的东西荷包巷也被拆除,“所有各商铺房屋及公私民房,大小六十余所,一律收用,迁移拆让”至“天桥西沟沿龙须沟旁隙地”,即今至永安路东南角,这就是天桥市场之始。拆让工作,从1914年6月开工,至1915年6月竣工,历时一年。1929年改造龙须沟,需要大量城砖,于是拆掉先农坛外坛的北墙。以后又陆续拆掉外坛的东西围墙,在外坛一带规划道路,兴建房屋,天桥地区日益兴盛,先后出现了水心亭商场、公平市场、先农市场、城南商场、惠元商场以及城南游乐园。其中,水心亭商场原是先农坛东北一片20余亩的隙地,1917年在这里开挖池塘,在池塘中心建造了一座小楼称“水心亭”。“楼以席木构成,而有玻璃窗,东南西北,皆可远眺。楼南之旷地,则引水种莲稻,夏景最佳。东北三隅,各建草亭,其形为八角六角三角。”围绕水心亭设三座木桥,游人可以通过木桥走到水心亭,也可以在池塘里划船。池塘四周开有不少茶社、饭馆以及杂耍馆等。1920年、1921年的两年之间,天桥烧了三次大火,水心亭逐渐萧条,后来改为公平市场。公平市场属于临时性质,只能搭建席棚一类的简易建筑(不可以用砖瓦,只可以用木材、铅、铁、芦席等),而且高度也有规定。虽然屋简陋,但公平市场却是小商贩与艺人演出的集中之地。公平市场撤销后,改为公平东胡同、公平中胡同、公平西胡同,而公平胡同就是原来公平市场的主要通道。
公平市场西北是先农市场,建于1927年,位于天桥市场西侧,“门为洞形,过道东西为商肆。洞门上书‘楼外楼茶社’。场为南北向,东西列肆”,辟有南门在福长街头条。先农市场是经营百货与游艺的城所。先农市场撤销后改为居民驻地,先后叫先农胡同与先农里。先农市场之东是城南商场,位于天桥市场斜街南侧,福长街头条之间,平面呈三角形,用红砖砌筑,故称红楼,设有估衣店、药店、落子馆。城南商场东南是民生市场,亦为三角形状,“北门直对天桥西市场大街”。先农市场的南部是惠元商场,设有商店、茶棚、饭馆等,后撤销改为民居称惠元胡同。再南,是天农市场,位于北纬路北侧,市场撤销后改为居民住地,先后叫天农胡同与天农里。
先农市场的西部是城南游乐园,位于东经路西侧,北纬路以南。1919年,设有游艺场、京剧场、杂技场、电影场、文明戏场以及饭馆、百货商店等,是一处综合性的娱乐场所。开业那年,园内盛开了一朵并蒂莲花,园主于是备下赠品,向市民征诗,延请著名的旧体诗人樊樊山主持评定甲乙。1925年,城南游乐园开始衰落,日伪时期改为屠宰场,1952年在此地建设北京友谊医院。这是西市场的大致情况,东市场则简单易说,其中东市场中街是皮货市,东市场东街二巷、三巷是木器市,六巷、七巷西口外的空地是菜市,与广安门外菜市同为北京的两大菜市。菜市分早市与晚市,来这里卖菜的多是永定门外菜农,买菜的多是油盐店商人。买卖双方通过居住在七巷的牙行们成交,这些人向政府交税领贴,向买方收取百分之十佣金,向卖方贴水十分之一到十分之二。
1956年,天桥市场撤销。2000年10月13日天桥启动危改工程,将永安路以南,北纬路以北,永定门内大街以西,东经路以东的胡同拆除,建设天坛北里小区;同时拆除北纬路以南,南纬路以北,永定门内大街以西,福长街以东的胡同,建设天桥南里小区,原来的公平西胡同拆掉后改建为市民广场。
2014年6月25日,历时一年积极建设,作为北京天桥历史文化景观中的“天桥”正式向民众开放。新建天桥历史文化景观保护的试点项目位于明清时期北京形成的7.8公里的中轴线上。历史景观包含了一座汉白玉单孔高拱桥和东西两座卧碑(东侧为建设碑记,西侧为图示)。
酒旗戏鼓天桥市
天桥曾经是北京的平民文化中心,藏蕴丰富的文化遗产。这里主要介绍其中的说唱与杂技人物。根据历史记载,说唱与杂技的代表人物,清朝末年时有穷不怕、醋溺膏、韩麻子、盆秃子、田瘸子、丑孙子、鼻嗡子与常傻子,统称“天桥八大怪”。穷不怕,原名朱绍文,与说相声的丑孙子是师兄弟,擅长用手指捏白土子,撒地成字,也就是常说的白沙撒字。“又时时作丈二大福寿虎等双钩字。每当游人围满时”,穷不怕先撒出一副对联,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下联是“书临汉字翰林书”;又一手持两副竹板,随打随唱,竹板上镌刻:“满腹文章穷不怕,五车书史落地贫”。
民国以后,出现了新的“八大怪”,即:耍蛤蟆教书的老头儿、老云里飞、花狗熊、耍金钟的、傻王、赵瘸子、志真和尚、程傻子。后来又出现了更新的“八大怪”,即:云里飞、大金牙、焦德海、大兵黄、沈三、蹭油的、拐子顶砖与赛活驴。云里飞是老云里飞的儿子,又名草上飞,以表演二黄著称。大金牙“是拉洋片带唱的发明者”。焦德海是相声演员,“不独名闻天桥,也是名传四海”。沈三是一位掼跤高手。
除了这些被列入“八大怪”的艺人,还有许多著名人物:说书艺人双厚坪及《三侠五义》的作者石玉昆,“谈唱皆雅,声价极高。当时约他说书的茶馆,有接待神仙之势”。抖空竹的麻瑞子,而空竹范则可以“舞大空竹,小者五六十斤,大者百斤,可抖至五六十米高,背面接着,腰腿灵活,与从前麻瑞子不相上下”。耍坛子的坛子王、耍飞叉的谭俊川、玩车技的金业勤兄妹、表演硬气功的朱国良弟兄。张宝忠不仅能耍数百斤大刀,还能拉开四张硬弓。耍中幡的宝三,不仅力大而且身手敏捷,曾与沈三掼跤角力,“对于耍中幡,更有惊人的绝技”。戏剧演员也很多,京剧演员梁益鸣,评剧演员新凤霞等。
天桥不仅是北京的平民文化中心,刻印了众多平民艺人的身影,而且也游动不少文人行踪。民国初年,有个叫易顺鼎的人写过一首《天桥曲》,诗前序曰:“天桥数十弓地,男戏园二,女戏园三,落子馆又三,女落子馆又三。戏资三三大枚,茶资仅二枚。园馆以席棚为之,游人如蚁,窭人居多也。落子馆地稍洁。游人亦少,有冯凤喜者,楚楚动人……余既惊鸿,复睹哀鸿,然惊鸿皆哀鸿也,有书至此,余欲哭矣。”描写一个叫冯凤喜的女艺人是:“垂柳腰肢全似女,斜阳颜色好于花”“自见天桥冯凤喜,不辞日日走天桥”“入市一钱看西子,满村叠鼓唱中郎”。中郎就是蔡中郎,借用陆游“满村争唱蔡中郎”。“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诗人不仅目睹这里繁华,也看到了背后的凄恻:“哭盦老去黄金尽,凤喜秋来翠袖寒。汝久岂寒吾速老,赖寒博得几回看?苎萝湓浦两红妆,感事怜才益自伤。两种人才三种泪,一齐吩咐与斜阳。”据考订,张恨水的著名长篇小说《啼笑因缘》中的沈凤喜,便折叠有冯凤喜的影子。
如今,这些民间艺人已经堕入历史深处,化为瑰丽的星辰。在新世纪落成的天桥市民文化广场上,“天桥八大怪”雕塑栩栩如生,常有市民和游人来此欣赏,回味当年老天桥的趣味故事,触摸老天桥的历史文脉。我期待在未来,老天桥的文化遗产能通过更多立体形象得以展示。
《光明日报》( 2019年04月19日 1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