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的历史潮流，对文化大革命及之前的旧风气进行了致命性的冲击，所以，新时期开始，人们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其中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文风和会风的明显转变。文风会风之所以能够转变，一个关键，是对教条主义、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习气的克服。但是，旧习气惰性的彻底消灭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在一定的条件下还会有某种反复。这些年来，我们已经看到，在不少人的身上、在不少的单位和地方，文风和会风明显地旧病复发了。正是针对着这样的情况，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关于加强和改进新形势下党的建设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从领导机关做起，大力整治文风会风，提倡开短会、讲短话、讲管用的话，力戒空话套话。”

哪些文风会风问题需要整治

　　如果认真研究一下我们的现实生活，就会深深地感到，决定中的这个要求不但切中时弊，而且针对性也是很强的。这就是说，当前文风会风上的主要问题，是某些人写的文章，空话、套话、废话太多；开会太长、讲话太长，空话、套话、废话太多。有人曾对这种不好的文风进行了总结，将这类文章分为注水文章、广告文章、包装文章、克隆文章、关门文章、表态文章、加密文章、官气文章等十几种。恕我直言，就是最近在贯彻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决定精神的过程中，这样的问题也不同程度地存在：在某些大报刊上人们见到的一些辅导性文章，不但内容空泛而且长得太过分了，许多人说，简直没有决心读完它！可怕的是，这样充满空话、套话的长篇文章，连篇累牍；从报上的报道还能够看出，一些单位召开的关于贯彻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决定精神的研讨会，实际上只是一种表态性质的会议，它的价值就在于为单位首长发表“长篇重要讲话”提供了机会！令人担忧的是，此事方兴未艾，因为必然是上行下效，所以，这样的会议是会逐级开下去的。所以，我们应该直截了当地指出：文风会风到了非整治不可的时候了。

造成空话、套话，会长、会多现象的根由是什么

　　根源之一，仍然是教条主义。教条主义这个老毛病的一个突出表现，是懒汉思想，脱离实际，“惟书惟上”，对书上的话，生吞活剥，对上边的指示，不动脑筋研究，生搬硬套。这样，他们在文章或者会议的讲话中，就必然拿不出货真价实的货色而不得不用那些又空又长的东西，来应付读者和听众。十七届四中全会的决定中提出，整治文风、会风之事要“从领导机关做起”，我看应该补充一句，即要“从领导做起”。因为，之所以教条主义猖獗，是由于一些领导者成天忙于各种各样的会议、忙于劳神费力的交际、忙于国内外考察，而无暇读书和思考问题，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真知灼见。于是，他们就只能用那些连自己也不知其所以然的空话、套话、大话来对付上级领导和下级群众。所以，整治文风（当然包括会风）的一个关键是真正克服教条主义，而克服教条主义的根本途径则是老老实实认真读书、学习。关于这一点，十七届四中全会的决定中是说得很清楚的，这里就不重复了。

　根源之二，仍然是形式主义，一个突出表现，是“重形式轻实效”。我去年有一个时期到某地区搞调查，发现一些单位的负责同志，对“开会”这件事极为“重视”：为了开某个大会，事前要开一系列的准备会议，制定详细的会议计划，会议的各种报告、发言都必须事先写好并且打印成册；开会本身只不过是按计划走个“过场”而已；会议刚一结束，已经事先准备好的会议简报、会议报道稿，都同时“出笼”，于是整个开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们这样说，决不是对开会要做认真准备持否定态度，而是不同意有些人把“开会”当作一种单纯的任务来对待，而且一心追求要在“形式”上把会开得尽善尽美，至于这个会议是要究竟解决什么问题、解决了什么问题、取得了何种实效，这就不是他们所要关心的事情了。所以，多一点务实精神，少一点形式主义的毛病，应该成为当前整治会风的一个重要目标。

　　总根源，是作为教条主义、形式主义根子的官僚主义，而官僚主义的主要表现形式则是官本位。官僚主义及其主要表现形式官本位，它的实质是与广大人民群众相对立，是与社会主义相对立。从本来意义上，写文章、开会，都是为了深入宣传马克思主义真理，使人民群众更加明确地了解党的方针政策，说到底，这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种形式。但是，受官僚主义影响深、官本位思想顽固的领导者，则反是，他们写文章、开会，是为自己，也就是说是一种自我表现，而不是为人民群众。所以，从克服官僚主义及其主要表现形式官本位入手，来整治会风，根本途径是增强领导机关和领导者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意识。我们写文章是为了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同时，任何文章都有探讨问题的性质，因此，文章发表后，对所涉及的问题，是可以而且应该继续研究、不断完善的。这就是说，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的文章看成是绝对真理的惟一表现形式——这就是充满套话、空话的长文章、大文章连篇累牍的一个思想根源。会议也是如此。

开民主的会、有生气的会

　　从实质上说，在现代社会生活中，开会本身是民主政治的一种运行过程，而对作为会议参加者的政治人来说，会议是具有博弈性质的，所以，开会过程必然表现为在不同利益基础上各种意见的交锋，在权衡和分析中得出符合实际而又能够为大多数人接受的结论或者方案。这样，一个以民主原则为指导的、真实的会议，一般来说，它的结果是有某种不确定性的，而且常常是不以会议主持者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否则，会议主持者如果企图按照自己的意图排除会议结果的任何不确定性，那实际上是要根据自己的主观意愿，把现实的民主政治进程进行“理想化”的处理。这个做法本身表明了某些人对现实民主政治进程的机械的、简单化的理解。这种官本位——权力本位的思维特点，就必然使他们对群众会议中不同意见的争论、众说纷纭的讨论、情绪激烈的辩论，感到厌烦，于是就千方百计地要把它们纳入到自己的计划中来。这样的会议自然是秩序井然了，但是因此也就没有了生气——会议主体积极性、能动性的表现。我这里所说的会议结果具有某种不确定性的问题，读者自然不会误解，因为没有人会反对会议的理想结果是应该达到预期目的；但是，为了达到这样的“预期目的”，如果不惜采取各种手段“控制”甚至“操纵”会议，那就实际是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嘲弄了。所以，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没有真正的民主意识和作风，就不会有实事求是精神，而缺乏实事求是精神，就不可能有良好的文风会风。

　　（作者为中央党校教授）
民主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