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3 11”日本大地震引发的核危机,仍是国际舆论关注的焦点。它的后续影响甚至超过了 9级地震本身。日本首相菅直人称之为“日本(历史上)最大的危机”,并表示“目前的状况依然难以预测”。
日本核危机以来,一方面,我们看到日本官方和民间的积极应对,其中福岛“50死士”的悲壮故事尤为震撼人心;另一方面,日本政府和东电公司在信息披露上的迟缓及不透明,也遭到外界诟病。那么,作为与日本比邻而居、正在大力发展核电的中国,应当从这场危机中获得哪些启示呢?
首先,日本核危机再次表明,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风险全球化、危机全球化的时代。早在 1986年,德国慕尼黑大学教授乌尔里希 贝克就在《风险社会——走向新的现代性》一书中提出了“风险社会”的概念。在不久前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11年会上,美国基辛格协会执行董事乔舒亚 库珀 雷默说:“越来越多的参与者,越来越多的选择,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多的联系,使人类面临比史上任何时候更大的系统性风险。”
在此次日本核危机中,我们看到,日本东北部爆炸的核电站泄露出来的放射性物质,经由大气、洋流等的传播,不仅可以到达邻近的亚洲国家,还能远及千万里之外的欧美国家(尽管现在看来数量还很微小)。这就反复提醒我们,在全球化时代,技术的突飞猛进、时空距离的缩小、人际和国际交流的频密,使得出现在世界任一角落的局部性问题,都可能以某种可以预见或者不可预见的方式传导给其他地方、其他人群,从而演变成全局性问题。地球村里,没有谁能完全超然于外、独善其身。从这个意义上讲,现代社会并不比传统社会更强大,一旦发生灾难,涉及面和影响程度都将远甚于过往。
其次,在相对陌生的风险或灾难面前,更需要信息传播的及时、透明、准确。虽然人类历史有过美国三哩岛核泄露、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爆炸的惨痛教训,但总体而言,核事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仍是遥远而陌生的。面对未知或不熟悉的领域,人们更容易产生不安乃至恐慌。最近席卷全国的“抢盐”事件就是例证。在此情况下,尤需掌握权威信息的政府机构和具备专业知识的专家学者出面,快速、准确、全面地公布相关信息,普及相关知识,使社会不致因流言泛滥而陷于失控,人为地造成危机扩大化。
日本地震及核危机发生后,中国环保部(国家核安全局)立即启动应急机制,自3月13日起每天发布“全国辐射环境自动监测站空气吸收剂量率”和“中国运行核电站周围环境空气吸收剂量率”。截至3月29日,在黑龙江及东南沿海部分省份的局部地区检测到微量放射物。据报道,当地居民生活基本正常。这种提升信息透明度的做法,无疑有助于公众了解真实情况并消除不必要的恐慌心理。
再次,日本核危机提示我们反思核电战略及核安全问题。日本核危机的爆发和持续发酵,在全球激起了一轮关于核电发展的讨论与反思。报道称,有西方国家甚至在考虑永久放弃核电。中国是当今世界上核电规划规模、在建规模最大的国家,此前确定的核电发展中长期目标是2020年全国装机容量达到4000万千瓦(去年又调整为8600万千瓦);截至目前,国务院已核准34台核电机组,其中开工在建机组25台。
面对日本核危机后质疑核电的声浪,许多专业人士指出:日本福岛核事故的发生有其客观原因,它是一座服役40年、采用第二代核电技术的“老”核电站,而中国的核电发展路径是第二代改进型和第三代核电技术,安全性将大幅提高。鉴于化石能源日益紧缺且碳排放压力很大、可再生能源和生物质能源又面临高成本门槛的背景,核电仍是一种相对较为经济、干净、可靠的能源选择。
但无论如何,日本核危机毕竟为人类敲响了警钟。在不得已的次优选择之下,必须将核电的安全、稳定置于更重要的地位,把风险降至最低水平。3月16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决定,全面审查在建核电站,严格审批新上核电项目,抓紧编制核安全规划,调整完善核电发展中长期规划。在核安全规划批准前,暂停审批核电项目包括开展前期工作的项目。
这一决定受到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和好评。专家预计,“十二五”期间,积极发展核电的基调将被“安全第一”取代;规划纲要当中的核能部分可能修改;全国核电发展的中长期目标可能下调。另有专家建议,应当以此为契机,加快核电开发和核安全方面的立法步伐。